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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星三部曲之二 - 破軍 | Kena | |
拔地而起的爆炸聲,將好不容易才恍惚入睡的珍珍從夢中驚醒。
窗櫺上的玻璃都被震碎,碎玻璃夾著風勢雨勢瞬間呼哮席捲而入。珍珍手快,將棉被往上一揚,所有的碎玻璃都打在棉被上。未加思索,她抱起2個被嚇呆的孩子衝出了房間,在走廊上碰到了一臉驚慌的阿丁。
『~~珍珍姐,發生了什麼事?』
『不知道。』
珍珍說著,將孩子們遞給阿丁,轉身進房匆匆脫下了睡衣,套上了一身便裝。
『你照顧一下孩子,我出去看看。』
珍珍朝阿丁說著,不待回答,已閃身飛出了屋外。
『媽咪…..媽咪……』
信念與信心呼喚著。
『乖乖,別急,媽媽等一下就回來了。來,舅舅泡杯熱牛奶給你們喝…』
阿丁哄著孩子,帶著他們來到了廚房,卻發現已停電。他低低咒罵了一聲,只好回到房間點起蠟燭,摟著兩個孩子在飄搖的燭光中等珍珍回來。
珍珍來到了大街上,只見西方不遠處的國際能源總部大樓已剩下斷壁殘垣,火舌像惡靈般散佈四處,吞噬著接觸到的每件事物,雖在滂礡的雨勢中絲毫不減其威力。
被波及的民宅,人們像螞蟻般奔逃流竄,救護車與消防車嗚嗚而至,救難人員奮不顧身地搶救被困在火中的人們,卻在轟然倒塌的建築物中同歸於盡。空氣中充滿焦灰與死亡的氣味,悶的幾乎要令人窒息,氣管中塞滿了混濁的空氣,就連想喘一口氣也感到困難。
珍珍偏過了臉不忍心看。天!這是多麼熟悉的場面!可是,不是一切都已經結束了嗎?為什麼又再度出現了這些可怕的景象呢?
眼前突然傳來的淒厲呼救聲令她身子為之一震。
她抬起眼,看見一棟約3層樓高的房子,屋頂上有個女人,抱著孩子被濃煙迫到了角落,正猶疑著是否該將孩子扔下以求一線生機,或冒著被濃煙嗆死的危險等待遲遲未至的救援呢?
珍珍奔到了消防車旁,打開工具箱拿出了一條救難索。她忖度了一下,將索飛圈揚出,捲住了房子旁的逃生梯,借力一躍,身子有如天鵝展翅般翩翩飄上了二樓。再次揚出時,人也順勢到了屋頂。她將救難索縛在婦女身上,慢慢將她們垂吊下來,自己則俐落而優雅地自繩上一溜而下,順利脫身。
一個人也許救不了整個世界,也救不了所有被埋在硝煙與瓦礫中的人們,但這個時候,在她腦海中的念頭只有一件事:不要死,不要死,不要再有人死了啊…….
顧不得緊摟著孩子婦女的千恩萬謝,珍珍又趕往查探事件現場。由於人潮是從前面往她這個方向湧來,因此她必須用加倍的力氣才能艱困地逆向前進,更別提時時要防備著自天而降的火球或解體的餘燼。
刺耳的驚叫與垂死的掙扎聲此起彼落,她實在很想找個東西將雙耳塞住,怕自己會承受不住而炸開來---……
最後,好不容易到了現場,連綿四竄的火舌,高炙的熱溫直讓她感到頭暈目眩。環顧四週,原本繁華的街道上,如今已是滿目瘡痍,四處都有救難人員在搶救著…
『喂,這裡這裡,快一點哪!』
一位看來是義勇隊的隊員指揮著救難車進來。十幾個消防和義勇軍圍在已岌岌可危的國際能源總部大樓底部,想要搶救受困在半空中的一架電梯中的乘客。
這棟雄偉的國際能源總部大樓外觀呈A字狀,原本共有八架透明電梯自八個方位直達而上,這些超高速電梯可以每小時60公里(37英里)的速度急速升降,在不到30秒的時間內將乘客送到第90層樓,造價每部達七千萬元。大樓的結構則是由"超級骨架"(megaframe)的工法:1-60層由大型鋼柱填灌強力水泥所建構,在這以上的樓層則主要由鋼筋和玻璃構成,材質就輕多了。不但可以承受2,500年周期裡的最強烈地震--產業的標準是400年,或是芮氏地震規模7以上的震動。也能承受100年周期裡最強烈的颱風,或每秒60公尺以上的強風。
這就是為什麼遭受到如此強烈的爆炸攻擊,甚至連原本聳立在它正前方30公尺高、為了慶祝地球結束與惡魔黨長期抗戰的『和平紀念碑』都被波及而傾斜半倒,國際能源總部大樓殘餘的外觀卻仍保持的算完整,在硝煙漫火中令人想到英雄在戰場上臨危不屈的淒肅之景。
而這架高速電梯之所以能倖免於難,純粹是因為爆炸發生時,已經下降到第18樓低樓層的緣故罷了。但也因為時值深夜,乘客明顯不多,因此幸運地,電梯中只有一位受困者,在被爆炸的衝擊扭曲成<型的纜繩垂吊的電梯中掙扎呼救著。
四週仍是一片混亂,救難隊對於要如何救人似是爭執不下。眼看火光已經快要燒到電纜處,如不儘快施救,電梯極可能會因電纜燒斷而直墜落在地。
珍珍抬起右手遮住眼,瞇著眼睛從紅色的火光餘燼中努力往上看。她急切地搜尋著和平紀念碑的頂端,那座與鐵雄真人同高的紀念雕像是否安然無恙。
待看到『鐵雄』依然英姿颯颯,手持著旋風無敵劍昂然而立,雖然放下了一顆懸著的心,可雙眼一被他牽引,卻再也捨不得離開了……過往的回憶不禁又湧上心頭~~
這種回憶的痛,是凌遲的,不能用任何解痛劑舒解,只能自己扛著這傷盡元氣的十字架,一天天啃囓著徹骨的寒意與無盡的悲傷……看著浮懸在夜幕中鐵雄的雕像,珍珍的視線也漸漸模糊,逝去的時光像塵封已久被打開的枯井,隨著傷痛不斷湧出酸苦的淚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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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座雕像,是ISO為了紀念鐵雄而特地以其”Gatchaman” 雄健飛揚的身型塑立的。
人們盛頌,他是天上的破軍星宿轉世,一如西方的戰神馬爾斯(Mars),具有勇敢、正直,勇往直前,憑藉自己的毅力和勇氣來不斷接受各種各樣的挑戰等性格。
落成揭幕的那一天,珍珍並未到現場觀禮。對她而言,破軍也好、馬爾斯也罷,鐵雄永遠都是鐵雄,是她12歲那年認識他時,那個帶著陽光般笑容朝她走來的英俊少年,這樣就足夠了。那個少年一直一直都在她的心裡、夢裡,閉上眼就能看得見、伸出手就構得著,他們兩人是一體的,永遠不會分離…..
(宇宙中 默默自轉的星球 冥冥之中你要現在遇見我….) (我看過 瞬間燃燒的花火 曇花一現之後悄悄的墜落)
(我醉過 真夏冰釀的美酒 醒來以後還有你在陪著我…). (那種微酸的滋味 有點微醺的感覺…)
(『對不起……』)
鐵雄躺在床上看著她,唇邊帶著一抹虛弱的微笑,輕輕地說道。
『咦?好端端的,幹嘛突然道歉呢?』
珍珍停下正在為他削水果的手,臉上表情雖然沒變,心下卻突然湧上了一陣酸痛。
(『沒什麼…只是想告訴妳,這段時間我過得很滿足,很快樂…』)
鐵雄的表情好認真。
『嗯…我也是吶。』
珍珍隨手將額前的頭髮撥到腦後,側著頭給了他一個芭比娃娃般甜美的笑容。
(『真的?那就好!』)
看著心愛的妻子,虛弱的鐵雄勉力露出了微笑。那如梵谷般青瓷的美麗眼睛、純真的容顏依舊令珍珍為之目眩,心裡的痛楚也越來越強烈。神哪,請再多給我們一點時間吧!我們是經過這麼多年的努力,好不容易才等到這一天的啊!求求祢,求求祢,不要帶走他啊…….她在心底無聲地吶喊著。
(雪花盛開在風中 是你緊緊抱著我 淚光在閃動 一閃 一道彩虹…)
鐵雄掙扎著想起身,把珍珍從自己的思緒中驚醒,忙趕上前扶他坐好,並豎起枕頭讓他靠著。
(不要走 我要陪你一整夜 我要幸福的催眠 天旋地轉的暈眩…)
(『…珍珍…』)
鐵雄用盡最後ㄧ絲氣力順勢擁她入懷,將頭埋在她如雲的青絲中,感受著她的呼吸與心跳、她柔滑的肌膚與身體的淡淡幽香。
哦!他多麼後悔過去愚蠢的等待,白白浪費了那麼多寶貴的時間。而時間,就如同他射出無數次的迴旋標,飛速劃破了生命的長河,再也…再也無法追回。一切都已經太遲了……….
(不要走 我要陪你一整夜 我要今天的完美 不要明天的幻覺…)
(『…珍珍…』)
(『妳看,今天的夕陽映照在海面上,多麼美啊~~
不管發生什麼事,也不管我們之間的距離有多遠,只要記得,我永遠在妳身邊牽妳、陪妳…永世不離……』)
鐵雄輕輕將她的身子轉過來,一起望著窗外被海風吹拂的皺起片片波光的金色海面,自己卻仍眷戀在她的耳邊廝摩,捨不得離開…..
(『….好嗎?……』)
『……嗯,我會的…』
珍珍再也哽咽不住,眼淚如珍珠般滑落,怕鐵雄見了難過,連忙起身下床偷偷拭去…..
(宇宙中 默默自轉的星球 冥冥之中你要現在遇見我… 我看過 瞬間燃燒的花火 曇花一現之後悄悄的墜落)
『吃點水果吧。』
她巧妙地轉移話題,將削好的梨子切成小片遞給他。
『我不想吃梨,我不要和妳分”離”!!』
鐵雄氣雖虛,卻活像個賭氣的大孩子般拒絕。
『呃?那…你想吃什麼呢?』
珍珍小心翼翼地問道。鬧脾氣的鐵雄是很罕見的,他今天是怎麼啦?
『嗯~~前幾天妳買來的紅豆餅,又香又軟,挺不錯的,可以嗎?』
難得聽到鐵雄有胃口想吃東西,珍珍連日來擔憂的心不禁像被熨斗熨過般舒坦了,安心了…
『好,我再去買。可是….』
她猶疑不定,擔心沒人照料鐵雄。
『妳放心的去吧!有我在!』
身後突然傳出的熟悉渾厚男中音,將兩人都嚇了一跳。
『大明!!~你幾時來的?』
大明朝珍珍眨眨眼。
『難得我們的病人想吃甜食~~妳還是趕快去幫他買來,也許會比吃藥還有效喔~~』
『嗯!』
珍珍丟給他一個感激的眼神,低頭快速在鐵雄頰邊啄了一下。
『我馬上回來,等我喔!』
臨走前順手將他臉頰邊垂落的長髮拂到耳後,再看了已閉目休息的鐵雄一眼。
不能預知的人生,是幸福的。那一瞬間,她並未料到自己這一轉身,屬於她的幸福世界就此投下核彈,永遠、永遠地就此崩落瓦解了…..
(不要走 我要陪你一整夜 我要幸福的催眠 天旋地轉的暈眩…
不要走 我要陪你一整夜 我要今天的完美 不要明天的幻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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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間,珍珍睜大了眼睛,辨識出那個被困在電梯中的人,雙手緊抓住胸口,驚恐地說不出話來,呼吸也更困難了。
『借我一下!』
她一把搶過了身旁救難隊員手中的望遠鏡,用顫抖的手將眼睛湊近,確認了心中的猜想。高熱的火海所產生阿摩尼亞幻影,將她的視線變成模糊一片,濕淋淋的長髮披散在臉頰邊、肩頭上,沉甸甸地拖著她的腦殼。身上的T恤也又濕又黏,像蛇皮般附著在她的皮膚上,牛仔褲更有如包了一層緊窟咒,將她的身軀包裹地透不過氣來。她突然覺得虛脫,失去了全身力量,掩面噗地迭坐在地上,再也站不起來。
((噢,Kamo叔…….))
自從南宮博士去世之後,Kamo就代替了南宮在大家心目中的地位,呵護著他們。比起嚴謹無私的南宮博士,Kamo更像是一位慈祥和藹的長者,讓他們終於能享受從未有過的親情滋味。而現在,又要眼睜睜地看著親人一步步地瀕臨死亡,這樣的打擊,珍珍是萬萬不想再承受了。
(((該怎麼辦才好呢?要怎麼救他?)))
腦海中揮之不去,只有這個念頭。偏偏腦袋中一片渾沌,完全想不出有何方法來救一個吊掛在半空高、連雲梯車也上不去,且上下皆被烈焰包圍的人呢?
『鐵雄!我現在該怎麼做呢?』
一如往常在危及時所仰賴的習慣,她不禁脫口而出。
…………..
…………..
沒有人回答,只有冰冷的雨水打在臉上,沿著她蒼白的面容又擊落地面的聲音,規律迅捷地冷酷無情。
不論自己仍有多麼眷戀,不論這顆心還是如何地癡守著,鐵雄他是永遠永遠再也不會出現了!過去千百場戰場上同生共死都已逝去如風,自己再也不能依傍在他的身旁,執子之手,縱闖龍潭虎穴死亦不悔…….
冷的雨與熱的淚不停地交互流下,珍珍的心因想到了鐵雄而糾結絞痛不已。 她覺得全身的力氣正一點一滴流洩,身旁忙亂的救難人員卻沒有人對她多看一眼。
這是一個充滿失去的時刻,世界是一個又一個失去的過程所累積起來的賭場,贏的人永遠是上帝,輸的永遠是每個愛人的心…..
((珍珍….
不管發生什麼事,也不管我們之間的距離有多遠…
……我永遠會在妳身邊牽妳、陪妳…))
『咦?…』
珍珍抬起頭,視線正好隨著那朝國際能源總部大樓呈近45度角傾斜的30公尺長『和平紀念碑』……一直往前望向那碑頂的鐵雄雕像….
((……我永遠會在妳身邊牽妳、
陪妳…))
(((這是鐵雄,是鐵雄在對她說話嗎?)))
『噢,我的天…我怎麼都沒想到….』
腦中靈光一現,心中已有了主意。她抬起手 (由於他們都不習慣失去了長年掛在手上的電子錶,因此珍珍新發明了這個手錶通信器,大小重量都與原先無異,並增加了許多如新功能---除了做不到變身之外,舉凡GPS衛星導航系統、紅外線掃描微晶紀錄片,甚至還有微型炸彈與強力切割工具等都一應俱全,這大概是全世界最先進的一隻手錶了。)
『我是珍珍,Kamo叔,你聽的見我嗎?』她朝手腕說道。
『珍珍?!妳在哪裡?你們都好嗎?』
Kamo完全沒想到自己,仍是掛念著他們的安危。
『我很好!我現在在你的下面。聽我說,我馬上來救你了,請務必再撐一下』
『救我?太危險了,妳……』
時間剩下不多了,珍珍切斷了通訊裝置,急切地搜尋著目標來執行她的計畫。
『『天鵝飛車,出動!!』』
隨著珍珍的指令,左手腕上的通信器發出了高兆頻無線電波,數公里外的『Snack J 』後鐵門無聲無響地緩緩拉起了。
受到電波的指引,天鵝飛車的儀錶板瞬間被啟動,引擎聲轟隆轟隆地價響,咻地呼嘯而出,直奔珍珍而去。
鐵門又開始輕輕地往下降,但卻有數條黑影趁著這個機會,一閃而入消失在緩緩降下的鐵門之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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珍珍飛身迎上了天鵝飛車,人車合體之後,天鵝飛車更加地如虎添翼,高速的行駛中猶如一條銀色矯龍,在火燄中穿梭而過。
飛車停在『和平紀念碑』的基座部分,她忖度好了距離,將油門加到底,霎那間,車子猶如子彈穿膛而出,筆直地朝天空而去….
『你們看!那是什麼?!』
地面上的救難人員、避難的民眾,所有的眼睛怔怔望著這道銀龍凌空駕起,大家都看得目瞪口呆,被這既美麗又充滿詭異的一幕震驚地說不出話來。
就在這個時候,電梯的纜線發出了ㄧ聲爆炸的火花,搖搖欲墬的纜線終於支撐不住電梯,連梯帶人迅速往下墜!
『~~~哇啊~~~』
地面上的人群發出了驚呼聲。
Kamo整個人被重力加速度吸在電梯的底部,腦中一片空白,靜靜迎接死亡的來臨。
((『終於輪到我了呀~~』))
這居然是他閃過腦海中的最後ㄧ個念頭。
他抬起身體,睜開眼睛,想再看這個世界最後一眼。不料卻見到一道銀色光芒朝他的方向而來。
((『這……這是…..』))
他不禁懷疑自己是不是見到了臨終前的幻覺,然而視線卻完全移不開。
珍珍的天鵝飛車飛馳在和平紀念碑上,看到電梯突然爆炸的這ㄧ幕,打亂了她原先預思的救援計畫,只好破釜沉舟繼續向前直衝來到了最後的頂端,穿過『鐵雄』雕像的腳--身體--來到了他的手臂伸直出去的旋風無敵劍,藉由劍的彈力~~
~~~飛了出去~~
『Kamo叔,你趴下!』
隨著珍珍的嬌叱聲,一道電流自天鵝飛車前端激射而出,電梯的頂端有如迸開的煙火四散開來….
珍珍眼明手快,閃電揮出藏在車中的曙光彩帶,一把捲起Kamo下墜的身子拋入飛車的後座,左手則加速打開渦輪引擎與兩側飛翼在空中滑翔,天鵝飛車拋出美麗的弧線,猶如流星般劃過天際,奔馳在對面一棟大樓的屋頂上。
『好耶!』~~
地面上爆出了如雷的掌聲與歡呼聲!救災人員與軍警人員彷彿剛看完一齣懸疑驚悚的的災難片般鬆了一口氣,趕快繼續回頭處理地面上的善後事宜。
飛車繼續在屋脊上疾馳,珍珍忖度好附近形勢,一轉車頭躍入附近一座教堂的屋簷。
這座『路思禮』教堂是尤特蘭市一座非常著名的精神指標,不單是它百年輝煌的佈道歷史,它兩側ㄏ型曲線的屋簷,將整座教堂烘托出象徵穩定與合諧的金字塔型外觀,在人們仰望時,上達天廳。
這座教堂的四片區面間,皆用鋼槽鐵焊接而成。教堂外部水泥牆面皆覆以琉璃瓦,兼具防水與去垢功能,當然,面對風勢的阻力也較小。風馳電掣疾馳而過的天鵝飛車行駛在兩座屋脊之間的『一線天』窗,眼看著地面就在腳下十多公尺處,珍珍不禁吁了一口氣,終於可以安全著地了。
突然間,原本堅實平順的天窗居然無聲無息地向下開啟,雨水、落石紛紛沉入黑暗深邃的教堂內部。珍珍猝不及防,想將天鵝飛車的車頭拉起已經來不及了!
就在這個時候,她隱約感覺到後座的Kamo塞了一樣東西在她手中,同時運起雙掌順勢用力將她向外一推,大喝一聲--
『快走!!』
『啊~~~』
珍珍的身子像被從高樓拋下的娃娃般不由自主地飛過了屋稜,順著ㄏ字型的屋面曲線直直滾落而下。多年的特殊訓練讓她本能地放鬆全身的肌肉,一任軀體在冰冷濕漉的琉璃磚上翻滾而過,世界彷彿變成萬花筒般天旋地轉又五彩斑斕,幾乎過了一世紀之久終於滾到了屋簷的終點,最後怦地落地到了泥濘卻柔軟充滿青草氣息的草地上。
『喔……..天啊…………』
珍珍呻吟著掙扎爬起來,但雙腿一軟又馬上坐倒在地面上。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事情真的發生的太快!從頭至尾整件事就像魔咒般一個接連一個爆發出來。
可惜她不是擁有魔法的魔女,也沒有魔杖可以護體,只是個平凡受苦的人。她再試著起身,這一次放慢了動作,慢慢撐起像被坦克車輾過般渾身發痛的身體,
『….嗚…..好痛…….』
她咬咬牙,將溼透了的頭髮綰到腦後,順手拂去臉上的雨水,定了定神,好不容易才能睜眼看看四周。
這裡是教堂西側的草地,路思禮教堂並不算小,但除了教堂主體之外,其餘空地面積並不大。因此草地20公尺之外就是車水馬龍的交道,目前外面奔逃的行人、來回疾馳的車輛已不如剛才那麼多,但還是一團混亂。空氣中仍然瀰漫著刺鼻、燒焦的氣味,昏暗的天色中四處竄起的火勢彷彿是某種災難片的背景,卻又真實地伸出嗜血的大口吞食著這個城市。
不經意間,她發現了離她不遠之處有個小小物品躺在草地上,藉由燈光反射出它潮濕的輪廓,閃閃發亮。
她站起身,往前走了幾步將它拾起來,想看清楚一點。
雖然她努力地想辨識這件物品,不過渾沌昏沉的腦袋卻讓她的思緒無法集中,但潛意識裡,她知道自己絕對認得這件物品是什麼。
正當她轉身想離開找個地方吸口新鮮空氣,好讓自己腦筋清醒些時,左腕上的手錶中有個紅燈突然亮起。
她抬起了手。
『珍珍!妳還好嗎?妳現在在哪裡?』
大明焦急的聲音毫不掩飾地從通信器中傳出,珍珍卻覺得整個人、整顆心都在他的聲音裡安頓了。那種安心的感覺是多少年來大明始終在身邊護衛著她,為她擋住槍林彈雨、風雪沙塵,讓她能恣心依靠所建立起的信賴感啊!
『我沒事。我正在找有關這次爆炸的線索,可是….Kamo叔他….』
話聲突然嗄然而止,她似乎忘記正在說話,雙眼發直瞪著不遠處走過的一個背影~~
那個背影….瘦削的身形,在火光的映照中搖擺不定,如魑似魅;似曾相識的厚實臂膀,依稀還留有熟悉的溫存記憶。那…..那是………..
『珍珍??珍珍?』
珍珍未再回答。她像是受到了強力催眠的召喚,在那瞬間不由自主地抬起了腳,腦中一片空白,彷彿突然被吸走了靈魂的軀殼般,唯一存在的目的就是跟隨著眼前的腳步,身子輕飄飄地的追隨著那個背影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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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砰碰!』
聽到樓下傳來的聲響,不由得令萎頓的3人精神為之一振。
『珍珍姐,是妳回來了嗎?』
阿丁高聲叫道。
『媽咪,媽咪,……..』嬌嫩的童聲童語也呼喚著。
………………………………
沒有回應。
阿丁轉頭對兩個小蘿蔔說。
『你們兩個乖,在這邊等,舅舅下去看一下哦。』
『嗯』。
兩個小傢伙乖巧地同時應和。
阿丁拿起另一根蠟燭,輕輕地下樓查看。
漆黑的PUB裡,一個人也沒有,只有靠街的窗戶鏗鏘作響。
『什麼嘛~~原來是窗戶被風吹垮了,真是的,害我緊張了一下!』
阿丁隨手將旁邊的櫃子搬過來擋住破窗,以免風雨灌入。
轉過身,正想上樓。突然三道黑影自屋中不同角落竄出,從左中右包抄朝阿丁的門面分襲而來。阿丁雖受到偷襲,但畢竟素來機敏過人,猛然反身往後一翻,避開了迎面而來的凌厲掌風,雙腿隨即啪啪啪連環踢出,將他們踢得連退了好幾步。
『你們是誰?在我的家裡做什麼?』
阿丁站直身子後喝問道。
三人毫不答話,又以迅雷不及掩耳的架式撲上來,手中晶光一閃,已亮出了傢伙,招招盡是朝他的要害而來。阿丁這下可醒了,也知道自己以一敵三,很難佔到上風,最好的方法就是速戰速決。
他邊打邊退,掠倒了一人,將其餘兩人誘到吧台邊。趁著低頭避開攻勢的當兒,右手順勢抄到吧台下方,想拿他平日偷偷藏在這裡的武器。…….
『你在找這個嗎?』
耳邊相隔不到一吋之處突然響起了另一股冷冰冰的聲音,不禁讓阿丁渾身毛髮直豎,心跳幾乎停止。
『慘了!!』
敵人竟然就潛藏在近身之處,阿丁心裡暗暗叫苦。這下子翻盤無望了。
『~什麼人?!』
一名正好面對屋外的刺客,發現有人闖入,不禁出聲喝問。
從外竄入的身影,堅凜如山地站在眼前。由於室內實在太過昏暗,而他恰好擋住了屋外街燈投射的光源,僅能辨識出他的輪廓與身形。
但他一出現,阿丁瞬間像被定身術定住般,全身僵硬如石,絲毫無法動彈。
熟悉的輪廓、熟悉的威風凜凜的身形,不需要開口,已足夠讓阿丁知道他是誰。他的身體雖僵硬,體內卻熱血翻騰,在腦內與四肢百骸中衝撞著,急急地找著宣洩的出口。好不容易喉嚨努力發出了音,卻嘶啞僅能吐出一個字…..
『….鐵……』
就在這時,身後的敵人出其不意,一記重擊已咻地砸下了他的後腦。
他甚至連轉頭看到敵人的機會也沒有。
阿丁,哼也沒哼一聲地倒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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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見到一道殞落的光芒劃過漆黑閃爍的夜空………..
妳,會許下什麼願望?
多年以來,珍珍並不常見到流星。
奇怪的是,自從鐵雄去世之後,夜晚若是她正好抬頭仰望星空,總會見到流星劃過天際。
那道在短時間內燃燒產生一道從天劃過的現象,同樣短暫而絢爛地劃過她沉痛哀傷的心。
不知從何時開始,她開始向流星許下心願。
『如果這各世界上真的有奇蹟存在,那就請讓奇蹟出現吧!』
珍珍並不確定上帝能給她什麼奇蹟。在她的心中,隱隱約約有個期盼,在等待某種未知的降臨,她就是這樣帶著這個期盼而活了下來。
而現在,奇蹟終於出現在她的眼前。
在熙來人往的人群中,僅能隱隱約約地看見他朦朧的身影。從天而下的雨勢雖已變得稀稀落落,但蘊含溼度的水氣遇上炙熱的燃燒熱流,所蒸發的水蒸氣籠罩著整個尤特蘭城,讓視線也變得模糊,恍如夢中。
但珍珍還是一眼就能看出那個身影屬於誰!
她就像被磁力吸引住的星體般,默默地跟隨著他的腳步,一直與他保持著相同的距離走著。深怕是怕追上了之後,這場夢就會消失不見了?還是如果沒有跟好,就此失去了上帝終於垂憐賞賜給她的恩典?
她完全不敢去想哪一種情況比較糟。
模糊的身影終於在一棟建築物前停了下來,似是在猶豫,還是等待。最後他緩步走上前,伸手在門前佇立的招牌立燈『Snack J』上來回撫摩著。
珍珍這才猛然醒悟到,自己原來已經回到家了。她眼中只有眼前的身影,根本未留意剛才經過了什麼地方。
她看看四周,並未有什麼損害。看來,爆炸所產生的連鎖效應對這一帶的傷害並不像市中心那麼大。她略微放下了心。
突然間,那個身影似乎從玻璃門中窺見了裡面發生事情,眨眼間已跳了進去。
珍珍的一顆心嚇得幾乎從胸腔裡蹦出來。趕忙也奔向前衝進屋內。
整間店內像被颶風掃過般凌亂不堪。透過窗外路燈射入的微弱光線,她馬上辨認出俯臥在地板上的阿丁孤單蜷曲的身影。
『阿丁……阿丁….振作點,你醒醒啊….』
珍珍衝上前將阿丁翻身抱在懷中,一邊檢查他的傷勢、一邊著急呼喚著他。
『……阿丁!……』
幸好沒什麼外傷,不過腦袋上腫了一個大包。
珍珍放下阿丁,躍入吧台後的冰箱取出了一些冰塊,用毛巾包好敷在阿丁的後腦上。
冰冷入骨的強烈刺激,讓阿丁馬上就醒了過來。
『....唔…..痛死我了….,咦,珍姐?妳回來啦?』
阿丁抱著頭翻身坐起,卻迎上了珍珍焦急失魂的眼神。
『阿丁,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我也不知道阿。我帶著孩子們等妳回來,聽到樓下有動靜就下來查看,沒想到中了暗算…..』
不待他說完,珍珍像被炸彈炸到似地跳了起來。她環顧四周,屋中的死寂,讓她心裡有了強烈不祥的預感…….
『孩…子......孩子們呢?』她顫抖的聲音說著。
她飛也似地轉身衝上樓,在樓上狂亂搜尋著,卻再也沒有兩個活潑可愛小搗蛋的任何蹤影。
不顧他自己的腦後大包,阿丁也丟下了冰塊衝上樓,怔怔地楞在房間走道外,瞪著眼前空蕩蕩的屋子發呆。
珍珍整個人真的徹徹底底地崩潰了。
她發狂似地搜遍了屋內屋外,還是沒見到任何的蛛絲馬跡。
(((這都是幻覺…..我一定是在作夢…….這只是一場噩夢…..)))
(((我的寶貝孩子們啊……)))
(((我的”信念”…..”信心”啊……….)))
她顫抖著身子,雙腿一軟,跪在房間地板上,手中緊抓著孩子們的小毛毯,將臉埋在毛毯中痛哭失聲。緊繃著的意志力終於被這最後的一擊徹底擊潰……
『發生了什麼事?』
大明追蹤珍珍的訊息來到屋中,聽到珍珍的嚎哭聲連忙衝上樓來。10多年來他從來沒見過珍珍如此失態、驚慌失措過,待看到她蒼白毫無血色的臉上兩道精緻的細眉糾結在一起,翡翠綠的大眼睛裡滿溢著盈眶奔洩的淚水,就連鐵雄去世時也沒有這樣無助哀痛,讓他一見心都碎了。
『大明…..』
聽見了大明的聲音,珍珍像是在黑暗中見到了一線光明,總算恢復了一些理智。
她搖搖晃晃地想站起身,虛弱的雙腳卻承擔不住受盡滄桑沉重的身子。
眼前一黑,她跌入大明搶上來接住的溫暖寬厚胸懷中暈了過去……..
~未完,待續~
2006/09/11 21:00:41~~2007/09/21 19:55:24於K.C.Taiwan
註:本段文中歌詞改編自梁靜茹 『不想睡』,如有冒犯,尚請見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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